追憶專欄 (13) 一個難忘的英國人

我小的時候,不知何故有一個觀念,那就是英國人比較有禮貌而冷漠。他和你談話的時候絕對不會使你感到不舒服,但是也不大會對你很親熱。有人告訴我,英國人和你談話絕口不提政治,甚至有的時候也不敢提體育,因為個人對於球隊的喜好可能不同,所以只能談天氣。

慢慢地,我的觀念改了。有一次我和我太太在倫敦的街上好像迷路了,正在看地圖,一位衣冠楚楚的英國老人立刻過來問我要不要幫忙。我告訴他我要到哪裡去,他很熱心地教我去的路徑。

還有一次,我們住的旅館裡來了一對法國老夫妻,法國人常常不會講英文,這對老夫妻的英文奇差無比,可是旅館裡好多職員過來指手畫腳地幫助這對老夫妻。他們都是非常熱心的人。

有一年,我和太太到愛爾蘭去玩,從愛爾蘭到英國是坐船的,我還記得船上的伙食實在不好吃。在英國上岸的港口,我已經忘了它的名字,去了以後才發現英國的火車很少在這裡停留,只有一班會從這裡離開到蘇格蘭去,這一班車是黃昏五點半離開的。我太太忽然發現這個港口離所謂的「湖區」很近,英國的湖區是很有名的,很多的騷客詩人都以這個地方為題,寫了很多詩,所以我們兩個人也想去看看。

我們找到了一個當地的旅行社,他們下午有一班巴士可以去湖區,回來的時間應該是下午五點。我還特別問了旅行社的經理,會不會遲回來,他說應該不會。所以我們就拎了行李,上了巴士。我還記得湖區也沒什麼特別好看,可是那天是周末,湖邊站滿了人,總有五六層的人,而且都是年輕人,大家都很輕聲談話。

回來的時候碰到大塞車,原來當地又有一個熱鬧的汽車展覽,眼看我們兩人要趕不上五點半的火車了。正在著急的時候,巴士停下來了,旅行社的經理上來要我們這兩位外國人立刻拿行李下車,由他開快車送我們去車站。他說萬一趕不上車站,他會再開快車到下一個車站,因為他的汽車比火車還要快。幸好我們在五點二十五分到達火車站,順利地搭上了北上的火車。

寫到這裡,我又想起一件事。有一次,我在英國的一個小鎮問,到火車站的巴士什麼時候開,旁邊一位英國佬立刻說,我反正要離開,我可以送你去,所以我就搭了他的車子到火車站。

我發現我們不該說哪一國的人有什麼特徵。任何一個國家都有非常熱情的人,這位旅行社經理根本不需要來管我們趕不趕得上火車,可是他仍然做了一件使我難忘的事。